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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蚂蚁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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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柴种玉早上七点多的飞机,六点十分办了托运过安检。

        似乎一晚上都在吃东西,但过了安检看到刚开门的小笼包和排骨年糕,死翦不饿,但就是想吃东西,柴种玉无所谓,喝着咸豆浆,垫了两个小笼包,陪着他又吃一顿。

        吃完了死翦才想起来内疚,柴种玉是个模特,接下来还有拍摄。

        柴种玉却不以为然,吃了就吃了,她向来对自己狠,吃多少就减多少。还陪死翦吃了个蛋糕,简陋地过了个十八岁生日。

        天空下起毛毛雨,空地刮起一阵雾,如同迷茫被具象化,在地上奔涌,朦朦胧胧只能看到地面摆渡车的轮廓。

        好在没下多久便放晴,航班亦没延迟,俩人在航站楼的落地窗前看到了今天的第一缕阳光,死翦才把她送过廊桥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可以的话,他想把柴种玉送到大洋彼岸再回来,可惜现实不允许。

        不但不允许,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,临上飞机前他在机场里买了水,就着吃了药,好歹是睡了俩小时,落地,吃个中午饭,乘车去墓地聊个俩小时,又回来,便马不停蹄去昨天的医院输液,完事儿了正打算回精康待两天,上两节行为治疗,刚要拿出手机约车,便看到韩宇发来信息,问他在哪儿。

        死翦这时候才意识到天又要黑了,下午五点多,他站在树冠下,街头路灯大片柔黄的光支撑起了这条街的光明,照得人面发黄。

        起风了,树叶飒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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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他们约在老地方,在一个菜市场门口,里边人多,出租车进去不好调头,韩宇是坐着三蹦子进去的,隔得远远地看到死翦蹲在墙边,背对着这头,本来就一肚子坏水,不知道又在捣什么蛋。

        计上心来,韩宇付了钱下车,过去刚要从后踹他屁股一脚,便看见死翦回头,像看傻子一样看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是不是傻,好大个影子,当谁瞎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韩宇‘嘿嘿’卖笑,蹲下来:“你蹲这儿干嘛?”

        话音未落,余光瞥到墙边密密麻麻一长串蚂蚁,整齐有序地一个排一个跟着前面的走,前赴后继快有三四米长,接连不断成纵队行进,远看着还以为是一条黑线在移动着,然而这一切到死翦脚边便跟断了线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谁这么贱在这儿放个石头啊,把别人路给拦了……”韩宇无意说着吐槽,突然间想到什么,他骤然扭头盯着死翦。

        后者回以无辜地眼神,“看我干嘛?”一双大眼睛仿佛自出生以来,就没有一刻像今天这样无辜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再不知道是谁干的好事儿,韩宇就白认识他这么久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眼睁睁看着头蚁带着几十只蚂蚁越走越远,头都不回一下,后边的蚁群在石头这边形成交通堵塞,黑压压一片不知所措了几秒钟。

        突然有只蚂蚁往韩宇这边的方向爬,紧接着又形成了一条新的线,新的方向,这只蚂蚁成了新的头蚁。

        死翦托着下巴颏,若有所思道:“你看,生活处处都是坑,你永远不知道是谁给挖的,但生活处处充满着生机,只要你愿意扭头,换个新角度看待问题,另辟蹊径,一定程度也能解决问题,办法总比困难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……所以石头是谁放的。

        韩宇汗颜:“这时候就别讲鸡汤了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接不了下文,权当没听到。

        死翦继续看蚂蚁:“你看这世界这么大,一定死过不少蚂蚁。它们虽然日子普遍都不长,但它们仍然为这短暂的一生奔波努力,这何尝不是一种正能量,值得我们敬仰?正所谓,头蚁跑了又怎么样?头狼跑了又怎么样?头羊跑了又怎么样?至少我们还有兄弟!退一万步来说,如果到时候头跑了,那就让我来成为这个头,至少,要让我的兄弟们可以抱头痛哭啊。小韩,你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谁想要跟你抱头痛哭?”韩宇摸摸擦掉滴在脸上的雨丝,他就不该期待死翦这张嘴能说出什么好话,“走吧,看样子好像要……”下雨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话音未落。

        死翦啧了一声,还沉浸在自己升华拔高的发言,不由自主地感叹:“其实在面对生活的时候,人和蚂蚁是一样的,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,就像现在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顷刻间,暴雨如注,浇在他头上,话音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    死翦沉默地抹了一把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个傻逼,走了!”韩宇努努力憋笑,乐得不行。

        死翦不说话,毫不反抗的,任被韩宇拉起来,乱步拉到屋檐下。

        几秒钟后,雨越下越大,砸在地上劈里啪啦的,死翦才愤怒爬上心头,无能狂怒:“啊!!妈的,为什么偏偏在老子讲鸡汤的时候下雨!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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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老地方就叫老地方,对曾经不认识老板的韩宇来说,这就是‘死翦的一个朋友’开的,后来跟死翦来过几次,便认识了,跟死翦一同叫老板文哥。

        文哥和死翦的相识也离不开一个死字。

        某个风和日丽的傍晚,死翦选了个距离饭点还有半小时的时间,逃课去吃自助餐,路过一条高架桥把想要跳桥自杀的文哥截了下来,桥下是一条大马路,来来往往的大货车,开得飞快,跳下去会立刻被撞十几米远,不死也一身残。

        事后,死翦本人发表声明:他是脑子一热去截的人,如果给他两秒钟考虑,他绝对不会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这不同于落河溺水,从桥下走到桥上,再到迈过栏杆的这段时间,是有很多时间可以回头的,都是成年人了,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旁边,文哥还给他做证明,确实是这么一回事。

        死翦还曾因此事给他道歉过: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跳桥,就把你给拦下来,真是抱歉,对不起,给你造成那么大麻烦……我不懂事,那一刻的勇气很难再有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救人的人来道歉。文哥后来戏谑,真是头一次遇见这种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那一刻的勇气很难再有吗?

        也不难,当你在这个世界上失去了所有在乎的人,踏出世界的这一步将变得非常轻快。文哥是这么回答他的。似乎是不想再泯灭少年善良热血的心性,文哥还反过来安慰他,“没关系,虽然你确实是给我造成麻烦,但你也给桥下的人避免了麻烦,对桥下的人来说,你是个英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文哥该是私底下有过那么几个瞬间是埋怨过他的。死翦有时候会这么想。

        死亡,每想一次,入木一分。

        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,死翦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个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突然有一天,他在菜市场门口意外遇到了文哥,彼时文哥在灶台前拿着大锅和铲子,在颠勺。

        死翦不会下厨,那天陈芒星拜托他照看小久半天,他本来打算来菜市场买些海鲜回去清蒸,结果瞥了那么一眼,就收不回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后来他才知道,文哥的父母妻儿死于一场洪灾,对这个世界没了念想,才想着跳桥自杀。被死翦救下来后,他重新燃起了带着父母妻儿的希望念想存活下来的斗志,搬到妻子从小长大的地方,住着妻子曾经住过的房子,在家门口的菜市场租了一个档口,给人做饭,因为妻子曾夸过他做饭好吃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转眼,两年过去了,文哥生意越来越好,来光顾的客人也图这一口‘家的味道’。

        死翦不图这一口,但文哥做饭确实好吃,关键是吃什么都可以,大多时候他会直接买食材过来给文哥,让文哥看着做,做出什么就吃什么,或者看文哥今天备有什么食材,他不挑,反正背后有个偌大的市场,缺什么当场去买就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今天想吃点什么?”文哥今天心情似乎挺好的,戴着口罩在灶台后,一改以往的眉头紧皱,放松地问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法国有什么好吃的?”死翦问。

        早上把柴种玉送上飞往法国的飞机,他今天一路莫名地对法国对巴黎都有一种亲切感,看见蜗牛都觉得可爱,想吃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现在去捉蜗牛已经来不及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文哥环顾一周自己的小档口,看看灶台,看看冰箱,试探性地看他:“洋葱汤?炖菜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行。”死翦点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坐着,我待会去买点海鲜给你做个炖菜。小韩想吃啥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一样的。”韩宇比他懂点事儿,要了食材清单主动去买菜。

        吃饭期间,韩宇才想起问他昨晚上怎么在柴种玉家。

        死翦如实说了一部分。

        删去的一部分是建立在温友然出轨的前提,以及套麻袋前温友然还在跟小三打电话,麻袋后手机掉在地上,还没挂,话筒里传出的尖叫声,不知道是不是话筒传来的音色变了,反正跟上回在厕所听到的声音不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掐头去尾的到了韩宇耳边,怎么听怎么怪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翦儿,这档事儿说出来真不好听。”韩宇脸色复杂地开了一罐可乐,惆怅道,“他温友然傻逼归傻逼,是该教训他,可也不能把自个儿搭进去,是吧?你这叫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听不懂。”死翦开了一瓶啤酒,下意识跟他递过来的可乐碰杯,还没碰到,死翦举着啤酒瞪他,“可乐啊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女朋友不让我喝酒。”韩宇作出一副很苦恼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可那语气一听就很欠揍。

        韩宇就爱玩被女朋友管着这一套,烟酒都要这样说。

        特没劲儿,偏偏他还很遵守这种玩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多新鲜,前面几任都这台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也不能喝。”韩宇抢过他手里的罐子,“刚打过针吃过药,喝啥酒啊,喝饮料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雨天吃着烧烤喝饮料……”死翦有点不情不愿,但没挣扎。

        韩宇吃着菜市场四块钱一个的鲍鱼,还没放弃游说:“翦儿,事情一码归一码,戴绿帽这件事不道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同意。”死翦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还干?”韩宇看着他。

        很难解释。死翦心想。一方面他不想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待柴种玉,尤其是怜悯的,嘲笑的……虽然韩宇不是这种人,虽然很可能温友然出轨这件事在他们的圈子里已经不是秘密了,只是大家有意的要瞒着柴种玉。

        另一方面这事儿本质上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,道理谁都懂,可他就是不愿再看到柴种玉在温友然身上浪费时间,至于以后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以后再说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柴种玉在模特这行待了这么久,这么多漂亮精致的小姐姐,她怎么就没弯呢?”死翦喟叹道,“男的没有一个好东西,她要是弯了,我第一个祝福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男的怎么就没好东西了。”韩宇不服,“你不是也别把我骂进去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就没一个好东西,男的都他妈是傻逼,只有个别例外,”死翦闷头边吃边道,“基因这件事真是造化弄人,你说性取向这玩意儿怎么能这么狭隘,还能有人只喜欢男的,多惨啊,还好我喜欢漂亮的女孩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倒不是恐同,也不是深柜,韩宇知道这是他肺腑之言,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带着好奇心陪陈芒星去逛同性恋吧,死翦喝了点儿酒就开始上头,看男同性恋就多多少少带点儿怜爱,看女同就笑嘻嘻地说“祝你们幸福”,在死翦看来,这世界上最可爱漂亮的生物就是女孩子,男的都差点意思。

        韩宇在脑子里咂摸了几番这句话的意思,终于明白死翦心中所想,难怪看他对柴种玉上心,但在柴种玉有‘男朋友’这件事上又从没见他有过几分悲伤难过,原来他只是单纯觉得没有一个男的配得上柴种玉——可能也包括他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弯了最好,反正柴种玉到最后肯定不会选择他,比起勃起的男人,他更相信月经期间的女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认命吧,你这辈子就是个男的了。”韩宇举起可乐罐跟他碰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用你说。”死翦不高兴瞪他。

        饭后,死翦本想邀请韩宇陪他去买衣服,后来又想起昨儿在p站买了几节物理课还没看,最后稀里糊涂地被韩宇送回了精康,在管床医生的照看下吃了药,睡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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